万志新的办公室位于San MIguel 万新大楼的最顶层,推开门就是两排摆满了哲学、管理类书籍的大书架。“我运了两个货柜的书来秘鲁。”万志新的语气很平常,他的秘书解释说,记者到来之前,他正在读书,并已保持每天两小时的阅读习惯十余载。在当天短暂的谈话中,万志新也似乎更愿意谈“文化”,而不是他的摩托车王国,亦或说他更愿意将万新集团横跨南美7国的成功之道归结于对“文化”和“品牌”的重视。
万志新近照
这一切并不像传闻中的万志新。
一
2003年正式进驻秘鲁前,万志新已是江西省知名的青年企业家和纳税大户。其创办的万新集团以“万新”为主打品牌,以生产、销售和维修摩托车及配件为主业,拥有汽车配件、机械电器、化工原料、食品、大市场开发管理等18家下属企业,并设有6个驻外商务机构,是赣南首家集科工贸为一体的民营企业。
“我知道大家都说我是土财主。”万志新回忆道,早年创业初有成就之时,为了看起来像别人眼中的有钱人,他曾经把鹿茸当饭吃,等真的长胖之后,才发现不仅身体吃不消,他也难以接受自己。“为什么要在意他人的眼光?我又没偷没抢。”万志新感叹道,当初他一意孤行选择来南美再次创业,遭到许多人的冷嘲热讽,要是都放在心上了,也不会有今天的万新集团, “不遭人妒是庸才”。
1997年,在国家“走出去”方针政策的激励下,万志新来到古巴考察市场。为了了解古巴文化,他每天坚持乘坐大巴出门,一边读书一边打工。当时的万志新已近40岁,重新背起书包是件极为困难的事,别人用两年时间完成的学业,他花了整整三年,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通过语言关的执着。来秘鲁后,他更常常借着吃饭的机会,向吴剑博士请教西语,并笑言吴博士当时并未看出他的小心思。至今,他仍保留着当初学习西班牙语时的读书笔记,字迹工整,丝毫看不出它们的主人是个中国商人。
“你要做他们的生意,肯定要懂他们的语言,了解他们的文化,知己知彼,方能百战百胜。”为此,万志新很喜欢跟同行的友人玩猜字的游戏。要是一个生僻的西语单词难倒了对方,他总是哈哈大笑地指明这个词的意思,并用长辈似的口吻劝对方好好学习。
因为这份执着,万志新很快便过了语言关,随后他就着手探究秘鲁摩托车市场。半年里,他走遍了秘鲁大大小小的摩托车店铺和维修站,有时甚至会在商店门口呆上好几个小时,“哪些品牌的车比较受欢迎”、“客户更注重摩托车的哪些功能”……就这样一个一个问题,一步一步脚印,万志新凭借聪颖的智慧和坚韧的毅力,迅速掌握了秘鲁摩托车市场的基本行情,并从中找到了万新摩托的突破口。
二
一切准备就绪之后,万志新做了一件看似毫无意义的事。他对每个调研过的摩托车商家宣布,“万志新要开始做摩托车了”。显然,商家们对于他的知会并不以为意。
“我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打败他们,提前告知是希望他们能够有所警觉,毕竟我是从他们那里获得的调研资料。”这些的商家们怎么也想不到,“万新”这个当年并未放在心上的名字,会在短短十多年的时间里,拿下了秘鲁30%的摩托车市场,甚至一度比肩世界著名品牌本田、铃木。
2003年,几乎是一夜之间,万新摩托以一百多个货柜震惊了秘鲁,并以正常摩托车一半的价格迅速地占领了市场。
“小时候在河里面进行游泳比赛,大家游在上面你拉我扯的,很难前进。我就潜在水下,等我冒起来的时候,已经到对岸了。”万志新说,这个儿时的经验告诉他得相信自己,更得沉得住气。用中国的古话来说,就是“混迹尘中,高视物外”。
“当时一台摩托车大概要美金1950元。万新一到,就每台980元,但必须现金提付。”万志新回忆道,当时秘鲁摩托车销售处于代销市场,即厂家委托代销商进行销售,代销商只需根据合同预付一定数额的资金即可获得产品,等待销售完成后再补付剩余的差额。正当整个市场都认可这种模式的时候,万志新却看到了它的不稳定性,尤其是对提高代销商的积极性存在较大的弊端。“代销就很玄虚,赚的都是个未知数。”
随后,万志新还根据调研的情况,为自己的品牌定下五项担保举措:第一,保证产品的质量是最好的,并有一年的保修期;第二,保证产品是全秘鲁最优惠的;第三,凡客户卖不出的产品可以全数退还,由公司承担往来的运费;第四,如客户发现价格比公司同类产品更便宜的商品,公司主动返还20%的差价给客户,保证公司产品在同类中永远是最优惠的地位;第五,保证公司的维修部24小时有人接听电话,随时为客户提供优质服务。
此外,他还专门购买了5辆维修车,在城镇乡村流动广播万新的这五项担保措施。“老百姓看着有意思,我们也达到了宣传的目的。”万志新日常一直谆谆告诫员工,万新卖的从来不只是产品,更是服务,而且,服务是宗旨,不是手段。“手段有很多种,但宗旨是唯一的。”
除了在公司经营过程中对中国传统文化里的诚信、尊重等美德极尽推崇外,整栋万新大楼也随处可见挂有书写了中国历代名言警句的画框,有的甚至翻译成西语供本地工人认知、传阅。几年前,万志新便开始涉足华文媒体行业,期间依然不乏质疑之声,但对万志新来说,他从来在乎的只是自己做事的意义,而不是别人的评价。
“那些讨厌我的人是因为不了解我。”万志新徐徐地说道,并接着又补上了一句“当然,喜欢我的人,也不一定就了解我。”
三
对话万志新
记者:刚来秘鲁的时候,万新集团在国内已经小有名气了,您为什么还会在每晚2.5元的旅馆住上一年?
万志新:我当时就想,我在国内可以75块钱起家,经过10年的努力创造了过亿资产。那么我在国外也一样可以,而且我还比以前有了知识和经验。退一万步说,即使没有做出来,我回去还可以生活,小孩还有钱上学。我就抱着这种态度。此外,当初在境外创业我也没有把握,所以初期我没有动用国内的一分钱资产。当然,这离不开朋友和厂家的支持。
当时我来国外还有个想法,就是从零起步。很多人说我,你有几亿的资产,根本不叫零起步。我讲就是零起步。为什么是从零起步呢?因为到了国外,不是像以前一样靠汗水的结晶就可以求发展了。那是个知识经济的年代,你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,就是“零”,所以我的口号是“零”。我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先做品牌,做品牌,我不打算它赚钱,能站稳就可以。没想到,也成就了我一个赚钱的企业。
你刚才说我在廉价的旅馆住了一年,没错,你不知道的是,我在买了别墅之后,还在那个旅馆住了一年。有人说这不是自虐和作秀吗,但是对我来说,就是为了让自己记住那种体验。我就是这样的人。
记者:做中国品牌有那么重要么?其实就算做洋品牌的代理,也能赚钱。
万志新:一定要改变这种捞一把就走的做法。全世界五百强,中国占了69个。全世界的顶尖品牌,中国却一个都没有。我很喜欢研究这些品牌,特别是顶尖品牌。同样的东西,一等品和二等品相差的成本不会超过百分之五,它两者的价格就翻了百分之三百。我就想创一个品牌,我不是真正为赚钱,其实我在利马赚钱的方式还有很多,我也做矿,我也做房地产。但是,那些只是赚钱。现在摩托车这块,我就是要做品牌,我就想做中国人的“金字招牌”,它是子孙后代都享用不尽的一种精神力量。
记者:在品牌的创立的过程中,您一直倡导“以友取胜”,在这期间,您怎样平衡得与失?
万:什么叫“得失”?舍了才有得。但我只是讲义气,从小就是。我是从乡下到城里的,那时有几个伙伴带着我,对我很好,我对他们也同样的好。我的第一辆自行车,被我一个朋友借着去结婚,他老婆讲这自行车是他们结婚的礼物,不肯还给我。那个时候一辆自行车,简直就是现在的一辆高级法拉利。当时我就想,如果我会赚,所有的东西都没有问题;如果我不会赚,抠这些东西也没有用。假如现在,我买了一架飞机,有人要拿走我的,或者劫走我的,我也觉得无所谓。我现在既然能买一架飞机,可能将来我就能买十架。
“以友取胜”是我从乡下到城里都一直坚持的信念。最初的时候还没有形成这么清晰的概念,有一天,我在公园里看见有人写字,而且这个人的字写的很好,我当时灵光一闪,“以友取胜”这几个字就浮出了脑海,我就连比划带讲述地告诉他朋友的感情是多么多么的重要,可以说是重中之重。那人当场就写了“以友取胜”四个字送我,这也成了我一辈子的座右铭。友谊比钱更重要,有友谊就可以赚更多的钱。
记者:除了“以友取胜”外,企业要走出国门,或者说侨胞要在国外创业,您还有哪些建议?
万志新:计划很重要,我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,想做什么,就是一个计划。其次,要有耐心,“先行其言而后从之”,不能事情还没做就宣扬得举世皆知。还有就是要融入当地。因为这个,我是吃尽了苦头,特别是不懂语言的苦。那时我刚出国来就像个猴子,不知道人家说什么,只晓得对人点头哈腰。所以我四十几岁的时候重新背书包上学。我是在学语言当中才真正学到了当地的文化。但是,会讲语言并不代表你了解当地文化。在学语言的过程中,还要学会很多当地人的生活习惯以及和他人交际、讲话的艺术,这个才是最重要的。
只要保持年轻勇敢的心,就不会被芳华渐逝打败;只要拥有创业的热情和智慧,就不会被山长水远打败;只要争取生命的主动权,就不会被碌碌无为打败。己立立人、己达达人,选择如何过一生,是对自己的交代。不怕别人不知道,就怕自己做不到。学习成长,是永远不会过时的功课,好学的人不会老。